夜半怀念陵北外婆

zhanghuanjie

晚上略感疲惫，想用热水泡泡脚，活络一下经骨。一个人在宿舍泡脚，或许是最近在做回家过年打算的缘故，思绪也漫无目的发散起来了，脑海里面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老人正和蔼的朝着我微笑，也许她在说：“小鬼，过来外婆这里。”这个慈祥而又和蔼的老人就是我的陵北外婆。

陵北是一个很小的村子，那里只有几户人家。陵北外婆和我外婆是妯娌，是我外婆的弟媳。那一年的七月初七，是我们村菩萨爷爷（村子的守护神）的生日，为了给菩萨爷爷庆生并祈福保佑本村乡亲，家家户户都营造着节日的气氛，处处洋溢了节日的快乐。因为亲朋都被邀请了一起来过节，母亲做了很多不同的米果糕点。陪母亲到宗祠祭拜完菩萨爷爷和祖宗后，我回到家里看到已经来了不少亲戚；家乡的七月是燥热的，陵北外婆正端坐在小矮凳上摇着蒲扇，一见到我就朝我慈祥和蔼的微笑，我不知道当初我跟她讲了什么，但是她那慈祥和蔼的微笑却印刻在我脑海里，成了永恒。每当在北京孤单一人想家的时候，时时会回忆起陵北外婆那慈祥和蔼的微笑。套用余光中先生的诗歌：乡愁是一张小小的火车票，我在这头，陵北外婆在那头；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陵北外婆在里头。

陵北外婆和陵北外公住在一间被岁月剥蚀的土坯房子里面。房子里很狭窄很阴暗，和外婆的老房子毗邻着。陵北外婆没有生育，所以当年外婆改嫁的时候把小姨过继给她了。陵北外婆对小姨管教很严，含辛茹苦的供小姨读完了中学。陵北外婆视表妹表弟如亲外孙，小的时候每次过年我们向她拜年的时候总是有差别待遇，给表妹表弟的压岁钱总比我和妹妹多，那时我和妹妹常常不快和赌气。孩提的我总喜欢刨根问底，总是不理解外婆为什么要在外公离去改嫁；有一次我问外婆这个事情，外婆说她本来不想改嫁的，是陵北外婆常跟别人说她的闲话，说外婆偷偷在陵北外公的碗底藏肉给陵北外公吃，外婆是为了避讳才被迫改嫁的。因为这样的原因，小小的我竟然“恨”陵北外婆了。

印象中的陵北外婆矮小瘦弱，牙齿掉了很多，脸和手有很多皱纹。她从来没有一件符合时代潮流的衣服，和奶奶一样穿着蓝粗布的短旗袍，也许这就是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她处于癌症晚期卧病在床的时候，那天我跟随母亲和姨外婆（小姨的婆婆）去看望她，我静静的坐在一旁倾听着母亲和姨外婆与陵北外婆的谈话。在陵北外婆昏暗的土坯小屋里，陵北外婆斜倚着床头，借助微弱的光线我瞥见了她形如枯槁的身躯，被癌魔吞噬着的她没有一丝血色，油铜色的手臂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皱纹，手只剩一张枯皮贴在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手骨的形状。她嘶哑微弱的对母亲和姨外婆说：“我快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们要好好活着。。。。”接着越来越说不出话来了，却一次又一次费力的去够她那凹陷的眼窝。妈妈和姨外婆都哭成了泪人，不断的安慰她好好过下去。虽然那时我很小，但心情特沉重难受，后来妈妈带我离开的时候我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一刻我“原谅”了陵北外婆，心里只想陵北外婆不要离开我们。在往后的日子，陵北外婆七月初七那天和*谐慈祥的微笑渐渐成了我永久的回忆。

看望完陵北外婆后的几天，陵北外婆就走了。据说陵北外婆临终前最想吃葡萄干，陵北外婆一生奢求的仅仅是一把葡萄干而已！陵北外婆走后不久表妹去看望陵北外公，前天晚上陵北外婆给陵北外公托了一个梦：床头的药瓶里有二百元钱，嘱咐陵北外公好好招待一下表妹。虽然不是亲外孙女，但陵北外婆在世时是了一个好外婆，逝世后也是一个好外婆。虽然我不太相信魂，可对于陵北外婆，我坚信有。陵北外婆、陵北外公、外婆，还有从未逢面便离去的外公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农民，他们一辈子辛苦种田一辈子劳累，他们没有抱怨命运没有怨恨社会的不公，他们只是默默的劳作默默的活下去而又默默的离去。陵北外婆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但我永远忘不了她和蔼慈祥的微笑。蓦然回首，我依稀能望见黄昏下陵北外婆倚靠土坯房模糊的身影。又过了几年，陵北外公孤独的离去了。惟一剩下的只有陵北小村斑驳的土坯房，也许有一天土坯房倒塌了变成泥土，而我也只有在回忆中寻找陵北外婆了。

后记：陵北外婆和外婆都没有儿子，外婆由三个女儿供养着但还是一个人住。因为没有儿子，或许年纪大了还要下田耕种。他们都住在土坯房里面，土坯房伴随着他们的一生，他们相濡以沫陪伴着彼此。在南方的农村有很多老人都在重复着昨日陵北外婆的故事，也许您从陵北外婆的故事中可以稍微理解一下“重男轻女、养儿防老”不是吃人的封建礼教，当然这是建立在 “孝道”的基础上，所以古人格外推崇孝道。其实他们想要儿子就是想要自己老了有依靠，有黄花垂髫之乐而不是面对冷清斑驳的土坯房。或许女同胞不乐意了，但是事实证明女的真的很难做到。有些封建社会的东西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单纯简单，一种东西观念能存这么久肯定是经历过时间考验的合理的，而不能仅仅以“陋习”一言以蔽之。当然我丝毫没有贬损女同胞的恶意，还是男女平等，男女都有，其实古代也一直是这样，只是我们不理解而已。如果有来世，我希望像陵北外婆那样的大好人能有个孝顺的儿子，抑或和*谐社会能给他们创造能取代孝顺儿子效用的条件，譬如晚缘。

爱心

很感动，映射的社会问题也同样深刻。。。

王世虎

好想家、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