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伯公遗命》这篇家训,是牟氏家族第十世牟国玠对于子孙的临终嘱托,其训导子孙修身立德之言甚是恳切,兹将家训正文摘录于下,以飨读者。 ●修己之功,祛私为本,处世之道,容德为先,宁守拘方,勿工巧慧; ●打破利欲关头,方能立品,方可成人。 ●立意不占人便宜,宁稍让便宜于人。吾自命曰:“体恕非曰能之,愿学焉。”然甚不欲,徒托空谈,尝思所以实践,尔六叔父曰:“受天眷者,不与人争。”斯言可传世世。 ●躬自厚三自反二(“躬自厚”这三字,“自反”这二字),书于其中。“得一分滋味,便讨一分受用”;昔吕伯恭读《论语》至此,平时忿恨涣然冰释。焦漪园曰:“人惟不自反,觉自门内以至世上,在在皆属可厌。”故“自反”二字,真是一帖清凉散; ●性欲嗜好,性也有命;礼义廉耻,命也有性。一为节性,安命之学。 ●为尽性立命之学,洵(确实)非大贤不能发此议也,然亦是彻上彻下道理,庸人皆可佩服。但以所得之多寡,见人品之优劣耳。尔外伯祖李仁宇先生曰:“千古便宜,都着圣贤占得尽。”便宜在眼前,惟人自取,何如? ●司马温公,平生无不可告人者;赵清献公昼之所为,夜则以之告天。其光明正大何如也?彼暧昧者流,能有此等风度否?人若以此稍稍存心,亦庶几能自慊(自足、自快)矣。 上七款我尝以之自勉,然平心返问,尚未得千百分之一也。子若孙能即此意进之,则大兴吾门者矣,不系乎遇不遇也。 ●德义训家,当以尔六叔父为法,能领受与否,则在乎子孙之贤愚耳; ●课子读书,不使其一日误功,当以二叔父为法,永永(长远,长久)如此,虽中材必成局面,然德训尤切于课读,使吾儿不明义礼,不晓天理,不近人情,虽邀一甲第,奚益?非徒无益,惧有损焉!故曰:“德训为重”; ●居家谨男女之际,嫂叔不相狎,兄妹姊弟不谑言,礼也; ●禁用美艳之婢,以防少年血气之未定,其貌丽之伻(仆人),尤宜禁绝,别嫌明微礼,所当谨也; ●完纳国课为第一要务,期于麦前全完,次乃计及衣食,又次乃酌各费之轻重; ●俭以居家,量入为出,稍或不谨,涸可立待。语云:“千金贫汉,十金富户”,量不量异也!吾零典薄田,散之远乡,原无厚获,岂尽丰年?然吾归家来有年矣,除钱粮瞻给之外,北上之资斧取之此,欠债之零偿取之此,官府之交际取之此,亲朋之庆吊取之此,参苓之药价取之此,考试之盘用取之此,以至匮乏之称贷略略融通,茕独之矜怜,稍稍周济,典价之增益,庸或(间或,偶尔)有之,房舍之增修,间亦恒然,其他一切日用,小小意外之需,指不胜屈,吾杜门调养,未尝逐逐焉取资于世也,虽不能充,未至于困。使稍纵口腹之欲,安可支持?然幸或有余,又宜素位(现在所处之地位),闲闲十亩,不更廉介之操。赫赫万钟,勿作守财之虏。大约自奉尝啬,公用宜丰,丰啬酌当其可,大禹之无间可法也; ●宽以驭下人,若能力作自勤,岂乐为人伻婢?故此辈大抵皆惰流,一日之间,尝使之力作六七分,休歇三四分,忙迫之时,非所论也。吾立意不使人供辗磨,以驴代之,亦愿尔仿行之也,贵人贱畜,天理当然。粗食勿使饥,粗衣勿使寒。吾若非出身而仕,则仰吾以生者,惟此辈耳。吾幼时无知,待使童多残,尔祖怒叱曰:“刻薄寡恩!”跪而扶之,复谆切命之曰:“主仆虽分贵贱,然肢体发肤同为父母所生,我以天为天,彼即以我为天,我不贱人之子,天亦必加佑乎我之儿,不易之理也。”尔祖命我如此,尔七叔父曰:“善使人者,挥之不去方成。”使手恩胜,何以逃?曰:“愚而自害者,又不可以常情。”论也; ●人不可全无益于世,全无益于世,与草木同腐,虽百岁亦蜉蝣耳。是故有益一门,斯为一门之善士;有益一邑,斯为一邑之善士;推而至于郡国,天下后世莫不皆然。天地间原有此数等阶级,听人之自为位置,故士莫重乎尚志,程子曰;“人不必待时以有为,随其分位所在,有以及人,皆功业也。”即如与人闲谈,尝说几句礼义正经话,彼若一听乎其言,则受益,益弘多矣,此教人以善之谓忠者也,加惠人一等矣。与官府讲话,当从地方兴除起见; ●吾未得仕,然尝豫矢(豫,预;矢,誓。豫矢:预先立誓)三事:一曰尽职分所当为者,勉图其事,才所不逮者,务殚吾心;二曰体恕民情,检点稍有不到,人将有难堪者矣,故“父母”两字,正须加意体贴。居官以爱民为本,斯非愚忠,守身即所以事亲,斯非愚孝,吾固以邦本养志,训也;三曰临财勿苟得,如上官交际之类,岂能不取资于地方?但择其于理无悖、于心稍安者,宁少勿多,宁洁勿婪,宽一分则民受一分赐也。若上官相索过甚,则吾之所遇耳,必不可竭民膏以效媚,苟出而图吾君,执此以往可也; ●训吾后事 卒即入木,勿令秽扬。早期归窆(下葬),勿久停堂。勿修醮事(道士所做斋醮祈祷之事),左道乱常。勿烦亲友,力殚财伤。勿修行状,厥德未芳。苟徒粉饰,益美非臧。诫奢从质,古道斯张。安分循礼,于我有光。 葬事一切,酌准从前为尔前母迁墓之仪,岂曰:“俭亲正善,继其志也。”昔夫子恸悼颜渊,宁有遗情(无情,无动于衷)欤?然门人厚葬夫子,伤之以复,圣大贤且无厚葬,庸流可知己。今若扳(扭转,背转)成德之礼,葬乏德之亲,不揣其志,乃壮其观,不见摈(排除,抛弃)于圣人乎?故命尔量力自尽,一以崇本,一以维风,且慰我心,使得安于地下也。勉强修文,即为违命。 行健编辑
(本文摘自:《牟氏家训》,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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