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们，我们

图图 · 发表于 2008-11-13 15:34:33

奶奶们，我们

——志愿服务成长纪事（王晓静、王杰彪）

07年10月17日，我们一起报名加入美新路成为志愿者；08年3月1日，经过一系列讲座和培训之后，在新学期，我们在“晚缘”四季青B组的第一次服务；今天，我们服务了14次，而这半年的志愿服务里，我们与奶奶们在一起，陪伴、成长、分享世界的精彩。

奶奶们与我们见面的间隔总是两周，但我一直相信《小王子》中讲述的“驯养”，情感能够填补时间的空白。淡淡的惦念，轻轻的问候，些许的谦让与客气，还有真切的微笑。在与奶奶们交往的记事里，我们能找寻到志愿服务的点滴快乐，从中发现生活与生命中最值得关注的细节，在其中，我们恰好可以看到我们自己的影子。

（一）梁奶奶的顺口溜

梁奶奶已经九十多岁了，脑子也间或犯点糊涂，她那十六字的顺口溜“南行□□，□□□□，山东蓬莱，上海北京”讲了一遍又一遍，概括了她漂泊的一生。奶奶走南闯北，心胸开阔，待人热情而友好，每次她都会好几次用江西口音说“我倒点水给你们喝”，我们答说“我们不渴，我们带水了”，她就开始嗔怪我们太客气了、一点水都不喝；聊了一会儿之后，她又会说“你们大学生道德真好，一点都不嫌弃老人，每次都来看我们”。我们很高兴的微笑，然后等待这句话又被重复好几遍。和梁奶奶真正心灵上的交流不是很多，我们觉得她经常沉浸在她丰富人生的回忆里，已经不需要我们去给她带来什么新鲜的事物了，只需要每次过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听她讲述一点她的往事，让她体味到一种生活的滋味，也就够了。

和梁奶奶单独说话的时候，或许经常会感觉找寻不到共同的话题，所以，我们经常把梁奶奶拉到夏奶奶屋子里，和两位老人在一起就比较活跃了。

（二）夏奶奶的歌唱

夏奶奶在敬老院已经好些年了，见证了敬老院的发展壮大，也经历了敬老院里老人的进进出出，敬老院早已经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以前，夏奶奶的歌唱得出了名的好，但因为年初的时候她咽部做了手术，已经很久没有参加院里的合唱团和去唱卡拉OK了，我们很好奇的想让夏奶奶唱歌，但夏奶奶一直一次为借口推脱，最后梁奶奶说了一句话，“这些学生来一次不容易，你就唱给她们听吧”，然而夏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不习惯，这样持续了两次服务，夏奶奶才终于开始一展歌喉了。幸好那一次带了MP3过去，赶紧把她唱的录下来给她听，夏奶奶听着录音又跟着唱，而且唱的比先前的还好，于是连我们手机的录音功能也派上用场了。

夏奶奶终于开口歌唱了，唱得既高兴也很过瘾。听老人唱《红梅赞》、《北风吹》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以前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回味良久，感触颇深。夏奶奶竟会唱豫剧，像经典的《花木兰》和《朝阳沟》，而且尤其喜欢常香玉，上次给她听了听，她听了之后特别的高兴，虽然嗓音不再，没有办法“靠山吼”了，但通过她些许的哼唱还是可以听出当年青春的神韵。我们给奶奶修好了收录机，给她买去市面上几乎绝迹的豫剧磁带，她终于能够经常听听自己最喜欢的豫剧了，这是怎样的快乐。

我们想，通过她喜爱的歌声可以慢慢给奶奶带来生活的变化，从音乐中找到以前生活的快乐也就可以抵消疾病所带来的不便与疼痛了。这唯美的音乐与传统的豫剧，希望能够寄托我们的想念与祝福。值得高兴的是，我们慢慢发现了这种好的转变。

（三）董奶奶屋里的吊兰

一直觉得董奶奶很好交流，在我们看来，眉清目秀的董奶奶，为人和气、性情直爽、外向健谈、理性开明。董奶奶说冬天想见到绿色，在屋子里养了一盆吊兰，虽然长久不见阳光吊兰显得有点苍白，但这带给我们很大触动。

奶奶精神头很好，而且关心时事，对于很多问题都有自己多年形成的理性思考，和奶奶在一起，我们会觉得很轻松快乐，耳濡目染她人生待人接物的信条，自然也是裨益良多。我们每次都能够找到话题，有时候和她聊我们的学校，有时候讲敬老院里发生的故事，有时候听她叙及在衡阳工作的那些趣事，有时候顺势胡侃点有关冰灾、圣火、地震、温总理、高考的一切，凡此种种，每次都很随意，彼此交换一下意见，点头赞同一下，小小争论一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聆听、彼此倾诉、彼此陪伴。冬天的时候我们一同欣赏屋子里那盆淡绿的吊兰，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嗔怪漫天飞舞的杨絮，夏天我们盛赞北京奥运的神话与点点滴滴中体现的奥运精神，那秋天呢？等待着我们去延续。

奶奶腰不好，时常发疼。我们最初几次来的时候，奶奶都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然后坐在床上和我们聊天，最近我们慢慢发现，等我们来了，奶奶总会从床上挪一下，坐到床边来和我们聊，而且微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一微笑一眉扬让我们体味到温暖。尽管我们坚持她可以坐在床上，她却说腰不疼，这挺让我们欣喜的。

而最近，又有一位石奶奶出现在我们眼前，她是董奶奶的好朋友，最近两次去董奶奶那，总能够见到石奶奶，于是我们四人坐聊。石奶奶是老教师，看起来儒雅清秀，若是以后我们能多聊聊就好了。

中秋的前一天，刚好是志愿服务日，我们去四季青，我们给奶奶们每人准备了一份月饼，在包装上贴上不同的祝福，这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总是中国人心底的追求。奶奶们体会到这中间的惦念，应该会有更深的感触。

（四）作为志愿者的我们

作为志愿者，我们不求回报地来到这里。我们两个之前就熟识，约好一起来到这里，认识了这么多奶奶，每次都能开心地聊天。回想起来，我们收获了很多我们不易察觉的东西。

在老人的世界里，装着她们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她们生命中的最快乐，她们生命中的最骄傲，她们对历史变革的记忆，她们看清世事领悟的生命真谛，或许中间很多辛酸、很多恩怨，但时间能够冲淡、也能够承载下这些不愉快。奶奶们在敬老院里平静地生活着，关注的是发生在敬老院里的一点事情。我们年轻人广泛地接触新鲜世界的各种变化，每次用稚嫩的话语涉入她们的世界，我们想，这样也能给她们带来生活更多的新鲜与快乐，奶奶所有的好的转变，都给我们带来长久的喜悦。

有时候我们也在思考，作为志愿者来到这里，我们究竟能给这里的老人带来些什么呢？于是我们尝试观察，继而练习去观察。梁奶奶的口头禅，也许正是她对曾经拥有的自由生活的怀念，尽管身姿不再矫健，但深藏在心底的希冀并没有和身形一样变得佝偻；夏奶奶表面上似乎有许多不在乎和无所谓，但她一次次提起自己生病之前人人称赞的好嗓音，以及掩藏不住兴奋向我们展示自己年轻时照片的神情和声音，却让我们碰触到她生命中抹不去的遗憾，以及害怕被人遗忘的柔软的心；董奶奶的吊兰仿佛正代表了她对生活的渴望，只要有绿色就有生命，而吊兰旺盛的生命力亦如面对病痛的她，乐观而坚强。

随着时间的指针滴答滴答的走过四季，我们也为自己和奶奶之间的微妙变化而暗暗“窃喜”。有时候早上集合时间拖的稍久了些，奶奶们就会开始念叨，说以为我们今天不来了；许多次坚持一定要我们吃的糖果，虽然只是普通无奇，但却让我们感受到自己正一点点慢慢走进老人心里。其实许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在陪奶奶们聊天，反而是她们在无意间带给我们人生的启示。听着她们在漫漫人生中积淀下来的点滴所得，无论正感受多少纷繁，我们的内心总能平静下来。也许这些奶奶并不是满腹经纶的智者，也许岁月的痕迹早已爬上她们曾经光彩的脸庞，但那朴实的性格和经过时光冲刷的纯粹心灵，却让他们的身上永远闪烁着名为“生活”的智慧之光。

在四季青，我们还认识了很多志愿伙伴，我们这一组以大学生为主，大家所在学校不同，年级各异，学的专业也不一样，有的已经工作，这让我们能够分享到很多不同的知识，互相了解，互相学习。我们可以谈我们服务的老人，交流志愿的经验；也可以探讨志愿之外的事情，互相指引。每一位都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以至于印象深刻。大家因为都在从事一项美妙的事业，有共同的信念和目标，这样思想和心灵上的契合让我们更加贴近彼此的内心，即使没有过多的言语，哪怕只一个眼神，似乎也能领会对方的心意。随着交往的增多，相信我们都已成为互相生活中值得信赖的朋友。

在美新路，我们总能够体会到成熟公益组织的规范运作。在与寇姐等工作人员的交流中，我们学习到什么叫关爱、怎么表示关切、怎么与奶奶们聊天聊开去。我们还记得那次植物园“用心”之旅分享会，原来有那么多感人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周围，有那么火热的心肠在为社会奉献，这样的分享、交流与培训，成为我们服务中的指导与激励。叶先生提出来的美新路理念，在我们服务中实践着，并且已经融入我们的行动，有些等待着我们更深的领悟。

我们所理解的美新路的理念，是在一种不追求物质、能够接受冷漠的回馈的前提下，平等地、平静地、淡泊地与老人相互陪伴。奶奶们与我们生命的轨迹曾经互不相交，但一份晚来的缘分可以让我们相互搀扶着，向前走着走着。其实爱原本很简单。一道关切的目光，一声温暖的问候，一个温柔的抚慰，都是爱的表现。择爱而行，不仅是选择去爱，同时也就选择了收获被爱。没有一种爱是单方向的，只要你不把所谓回馈看的狭隘，你爱的人的一个微笑也是爱对你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