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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开始以作家身份专事写作后,彻底改变了之前黑白颠倒的生活——清晨5点起床,晚上10点之前就寝。这种简单而规律的生活,村上春树坚持了20年。也许任何一种忠于自己的选择都要付出代价,虽然这样的生活节奏效率很高但是影响了与别人的交往,甚至据说有人动怒光火。但村上春树认为,“人生之中总有一个先后顺序,也就是如何依序安排时间和能量。年轻的时候姑且不论,到一定年龄之前,如果不在心中制订好这样的规划,人生机会失去焦点。”与现实中的人际关系相比,村上春树选择了与看不见面的读者的关系。村上是幸运的,而现实中他人的期望或社会的洪流却常主宰了我们的舵柄,失去焦点的生命变得一片迷茫与混沌。做自己始于一个决定,决定自己安排生命的优先级,自己赋予生命意义,不再盲目地把别人的目标当作自己的,这一切皆因发自内心的认识到自人类诞生以来从未有人如自己这般活着,以后也不会。
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我们的双脚就在开垦中前行。一路上有随心所欲的潇洒从容,也有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焦虑怀疑甚至深深的恐惧。内心的热情、梦想与才华充其量不过是出发时的一颗火种,而当夜色来临为了不被黑暗所笼罩吞没,我们却需要不舍昼夜地找寻燃料,添薪加火。这过程觉非只是才情迸发的自由与无羁,它往往意味着愿意为自己挚爱的理想承担更多真实的痛苦。挚爱中蕴含着天赋,承担中浸透着忍耐。村上春树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才思泉涌的天才型作家。按照他的话,他常常苦苦寻觅,却也不见泉眼的踪影。所以他手持钢凿,孜孜不倦地凿开磐石,钻出深深的空穴,为了小说奴役肉体、耗费时间和劳力。每开始写一部新作品,就必须得重新一一凿出深深的孔穴来,只是每一次都凿得更准。做自己就如同这般一辈子无怨无悔的辛苦穿凿,而大智慧就在于越来越明白该在哪里动手。
自己设定生命优先级的最大障碍大概是在各种收益的取舍之间,当我们不再把别人的价值观作为既定的考量,我们也就冒着失去别人眼中既得利益的风险。不过所幸,我们的命运终究不会让我们与机遇错身而过,因为忠于自己即是我们对命运安排的最大尊重,我们永远不会错过我们真正能够拥有的一切。凭借《泰坦尼克号》一夜之间红遍全球的女星凯特·温丝莱特,本可趁热打铁毫不费力地铺就一条闪耀名利的成功之路。但凯特偏偏跟自己的运气对着干,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红磨坊》、《莎翁情史》、《指环王》等好莱坞大制作,跑到冷清寂寥的摩洛哥去演小成本文艺电影。23岁的她已经懂得如何拒绝活在大多数人的价值观里,选择自己的人生。接下来的10年里,凯特一直潜心拍摄一部部独立制作的小成本电影,不断尝试各种类型的角色。有人替她惋惜,就此跟奥斯卡奖一次次擦肩而过。因为在这些文艺电影中的出色表演,年仅34岁的凯特已经获得了7次金球奖提名、6次奥斯卡提名,并在今年凭借《生死朗读》、《革@之路》两部电影,获得金球奖最佳女主角奖和最佳女配角奖,成绩斐然。虽然如此,我想即便她遵从内心的决定后,星光黯淡再未有缘名利场中心,依然不至于对人生懊悔绝望。因为即使拒绝了他人眼中的“机遇”,她却从未拒绝过汩汩不竭的热情,从未错失过每一次成长,更从未漠视过内心的声音。这些都是从不曾让我们失望的希望。
当然,做自己可能很难,但不做自己也许更难。翻译大家朱生豪在昏暗的灯光下,翻译了整整31部《莎士比亚戏剧》。他像任何一个青年那样深深地迷茫过,他曾经告诉自己的夫人,“如果到30岁我还是这样没出息,我真非自杀不可。”但幸运的是,在23岁时,他决心翻译莎士比亚戏剧,自此告别了迷茫,勃发出最美的光彩,虽然他的生命只有短短的32年。他说:“真的,只有埋头于工作,才多少忘却了生活的无味,而恢复了一点自尊心。”莎士比亚让朱生豪对战争的痛苦免疫,乃因为做自己可以让我们获得信仰般的救赎。做自己就是让宇宙的目的透过你身体和思维的管道在人世间得以彰显,那是最深的至乐与最大的安全与使命感。古语有云,天人合一乃是生命的至高境界。在我看来,做自己就是天道与人道的和谐统一。
朱生豪临死时曾经对夫人说过一句话:“要是我死了……不要写在什么碑牌上,请写在你的心上,这里安眠着一个古怪的孤独的孩子。”(are you?):)在做自己的路上,我们越看得清自己,也许就会发现很多在众人看来古怪其实独特的地方,也因此可能倍感孤独。不过如果你听得仔细,这份孤独原是命运与我们交谈的固定频率。做自己从不意味着从决定的当下即会风光大好,顺风顺水。但是对每个决意做自己的人而言,追求目标的过程同样让他们痴迷,汗水混合着泪水涤清了他们的眼神、沉淀了他们的心意。充分地的活着,走到终点时不剩半点未被完全享用的生命,也许就是对待此生这份礼物的最好态度。
做自己也许是一条不归路,当然它本也就不需要归程,如同生命与时间从不可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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