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家族：愚蠢的力量zt

寄生虫

文： 卢悦

原载于《时尚先生》2010年3月刊


从前有一个叫愚公的人，因家门前的山不入眼，想要强迁，说干就干，别人说，你傻啊，他说了一句话惊天地泣鬼神：我挖，我挖，我挖挖挖，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满天神佛都被惊到了，连夜让力神把山搬到别处了。

这是一个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寓言故事，蒙骗不了广大无神论者——它试图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如果你真愚蠢起来，连神仙都怕你，还不够臭屁的？

这个相当倒行逆施的道理的意图很明显：劝人向愚，愚蠢就是力量，不是人定胜天，是愚定胜天。

有这样的神话故事忽悠，几千年来，蠢人在人类历史上总是风起云涌。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希望学到如何更少承担责任，在过劳死的年代，没有人真的希望像好莱坞电影中的蜘蛛侠一样活着，除非你被某个毒蜘蛛叮了一口，或者来自外星，或者遭遇某种泄漏的核辐射而离奇地没有死掉。成为一个英雄从来都是一件不靠谱的事，还是坐在观众席上捧着爆米花薯片，可以笑场可以喷饭可以掬一捧热泪，不爽了，还可以扔鸡蛋和西红柿，这样更有意思。

可是，这些白日梦对我们意义何在？也许愚人也可以让我们有安全感，当我们呼吸着城市中污浊的空气，必须买罐装矿泉水，吃着各种来源诡异的食物，疾走于公然散发恶臭的河流两岸时，我们就等待着这么一群可歌可泣的愚人出现，然后神话降临。下面的文字就是想要告诉你，为了避免愚蠢，人们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闻着有毒的空气，喝着致癌的污水，也在所不惜。但是一个叫做霍岱珊的愚人不愿意，他以他的家族为赌注，赌一条绵延27万平方公里的河流会重新变回他们祖先的模样。

他似乎自动接任了“淮河大总管”，狂妄、不可思议的他坚持要拯救这条无人关心的河流乃至河流边的村庄，不知道怎么的，他认为他要为淮河流域的所有生命负责，他上演了现代版的愚公，只是这次神佛似乎不站在他这一边，他付出了十多年“癫狂”生活的代价，穷困潦倒，险些妻离子散，乃至精神分裂，被打，被调查，被警C带走，被白眼，被监视，他终于把自己活成一部电影，还把自己的家族拉进去，没人知道为什么。

西方版的愚公——堂吉珂德认为风车是巨人，妓女是贵妇，但是随从桑丘告诉他，风车就是风车，妓女就是妓女，为何你就不肯接受现实？堂吉珂德说，废话，我当然认识风车，认识妓女，我又不是八岁小儿，我已经八十岁了，如果我把风车当成风车，妓女当成妓女，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因此衰老的武士，挥舞着破剑，穿着沉重的盔甲，一步一跌地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冲向前方，决心要完成不可完成的梦想。

成为愚人第一要有不可遏止的固执，第二要有南墙都无法阻挡的信念，第三你要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稀有的品质，那就是希望。

霍岱珊和他的家族的故事好像是一个廉价却真实的童话故事：只要你足够愚蠢，让你觉得自己愚蠢的东西就会后退乃至坍塌。如果你做不成堂吉珂德，那就做个旁观者桑丘也好。毛主席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它们甚至禁不起我们这些观众的凝视。鲁迅也说过，世界上本没有什么纸老虎，看的人多了，老虎也成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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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之河与镇长之死


2003年夏夜凌晨三点，霍岱珊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醒，电话那头的人带着哭腔： “老霍，我的船丢了，你得管管。”

霍岱珊很茫然，尝试着跟那个渔民解释，他只负责环保，渔船不在他的职权范围。渔民说，这是你管的！他们排污时遇到暴雨，造成了两米高的泡沫，把整个河都覆盖了，成了泡沫河了！我刚才试图挖我的船，可泡沫已经硬了，剥开后差点儿把我淹了！当时我都窒息了！差点见阎王！

一大早，霍岱珊到河边一看，发现整条河已成了固体，拿砖头砸泡沫壳，居然像槌敲到鼓面一样“呯”的一声反弹了回来，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奇景：一条正在燃烧的河流——富含甲烷的泡沫成了凸透镜，阳光聚热到一定程度就开始自燃。

十天以后，渔夫找到了他的船。

这是我们见到霍岱珊父子三人，在吃牛鞭火锅时，他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

“五十年代淘米洗菜；六十年代洗衣灌溉；七十年代水质变坏；八十年代鱼虾绝代；九十年代垃圾生癌；新的十年，不再忍耐。”霍岱珊说，这不只是淮河的命运史，更是中国江河的写照。

1993年，霍岱珊还和我一样是个旁观者，但两件事发生了，让他裂变为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霍有一个姓倪的小学同学，是个镇长。他长得有些像成奎安，一米八的大个，非常壮，大大咧咧，他文化水平不高，没有什么官气，敢作敢为。

霍岱珊在周口日报做记者的时候，在1995年采访过他的光荣事迹：倪镇长将所有皮革厂搬到一个地方，集中处理废水，当时阻力很大，很多工厂没有按照约定搬迁，他实施铁腕，封掉那些不守规矩的污染工厂。1995年，河水已被污染到农民喝了井水都天天呕吐拉肚子，倪同学专门搞个运水车，由县里供水给农村。

在污染最严重时，曾有村民拿一罐泛着泡沫的黑水找到他说，倪镇长，如果想知道我们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你也尝一下我们每天要喝的水。镇长二话不说，一罐子污水一口气全喝光，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村民说，你们的问题，我不要命也要解决！

那时淮河污染已全国皆知，国家花了上千万治理淮河，目标是1997年初步达标，2000年水质变清。1997年大限将至，中央即将派人来考察淮河治污，地方开会统一口径，要求大家都相信如今淮河水可以浇地，甚至可以增产。倪镇长坐不住，站起来拍了桌子，我只会说实话！很多人都纷纷叫他住嘴，有的甚至要按住他，镇长怒了：让我开会却不让发言，那我退席！

就这个铁塔似的人物，居然在1998年得了食道癌，很快死掉，有趣的是他的前任也是中年早逝，得的也是食道癌！

那时还只是一个摄影爱好者的霍岱珊，去医院看望同学，镇长拉着他的手说，我不行了，以后的事情你去做，你是我们本乡本土的记者，你不替咱们说话，谁替咱们父老乡亲说话！

霍岱珊一口答应，在他看来这无非是辞职一年，用摄像机纪录整个淮河流域的真相，写个调研报告，上达天听，然后就可以过他的寻常人的日子了，没想到会将他一生以及全家人都赔了进去。

镇长发现单靠自己这个职务，已经无法拯救这条河流。这要从另一个改变了霍岱珊的故事说起，话说那时中央八部委联合来考察治理效果，为了迎接领导检查，地方官员下令打开上游的水库，将黑色的、有臭味的河水冲到下下游。领导一来，发现这里河水清澈见底，渔歌晚唱，一派国泰民安的美景，自然会捻须微笑，说不定还会作一两首诗助兴。

领导所到之处都已戒严，聪明的渔民们驾着小船，从水路靠近领导，当时地方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水上安排了表演项目：有渔民的小船会更增添美景的真实性。两艘小船慢慢靠近了，忽然分开，中间拉开一个布帘，上书： “要求领导治理淮河水污染，九七达标是谎言！”农民在船上和“钦差大臣”们终于能面对面交流了。

这是淮河人民第一次把信息透露到中央，但这经验不可复制。这就需要有一个人专门去致力于下情上达。镇长把接力棒交给霍岱珊，是很有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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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的小橡皮和诡异摄像机事件


老人言：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又云：“出了大河湾，粮食堆成山。”淮河流域是中国人开发得最彻底的地区之一，比如霍的家乡沈丘就有84万亩土地可灌溉，通过干渠、支渠，还有陡渠、毛渠，就像大血管、小血管，最后是毛细血管，水网几乎覆盖了所有的村庄和土地，一旦污染，淮河两岸全被殃及，最强的一次是在2004年，形成了155公里的污染团。

看到有人拿着相机拍摄，这里的农民甚至会下跪，希望有人能替他们说话。当官方刚刚宣布“九七达标”这一宏伟目标时，霍拍到的却是绵延几十公里的“死鱼之链”。

一次他去村子里了解情况，无意中问了一句：这里的水有没有问题？你们身体健康怎么办？围观的几个女人脸色变了，有的流泪，有的转身就跑。后来才知道，有反应的人，都有因癌症去世的家人。

他发现很多村庄的小孩子都戴着口罩，学校边的河流原来是一道风景，现在却成了臭味之源。有个孩子没戴口罩，霍岱珊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文具盒有几块有香味的橡皮，熏得受不了，就把文具盒放在鼻子上嗅一嗅。

当过兵的霍岱珊知道，这河里充满了硫化氢，这玩意儿可以使人瞬间窒息而死，所以常被用于军事，成为一种致命的化学武器。当年日本鬼子就拿这种化学武器搞三光政策。

霍岱珊来到了河边，看见了高度腐烂的鱼，发黑的河水，还有奇观：一群麻雀飞过河，忽然一个倒栽葱纷纷掉了下来。奇怪的是，调好的焦距，不知道为什么总发虚，再调，还是对不住焦点。他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这个地方不能待，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周围没人，如果倒下了没人发现，过几天就会像鱼一样烂在那里了！赶紧撤！他第二天约了人，找了个防毒面具，把飞鸟投河的奇景拍了下来。

可是，诡异事件又发生了，拍到一半，忽然看见摄像机液晶屏幕上显示一行字：环境危险，请迅速离开此地！他从未从说明书看到摄像机会有安全提示功能。

真是见鬼了！后来才知道，因为摄像机有磁头保护，如果侦测到环境对磁头有害，摄像机会自动提示你，而且停止工作。

现在他使用硬盘摄像机，没有磁头了，也就失去了这个智能功能，他挺遗憾的。

不要以为霍岱珊在夸大其辞，就在他拍摄这条河后不到100天，下游几十公里外的安徽阜阳长州出了人命案。农民去河里挑水，晃了一下，硫化氢气体被晃了出来，村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晕倒，后面的想去救，也被熏倒了，结果6死4伤。阜阳市长在电视上讲话，让广大人民群众没事不要到河边去。现在那里还立着碑，提醒人们不要在河边逗留。但不到河边去不等于没事，淮河流域，呼吸道疾病非常普遍，尤其小孩子，身上起了疙瘩，总也治不好。

每次拍摄回来，霍岱珊轻则夜半噩梦，眼睛充血流泪，重则发烧感冒，呼吸道像火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儿子霍敏杰跟着爸爸一起去离莲花味精厂几公里的地方采水样，采完之后，用橘子皮擦了一下手，他忽略了手上还带着戒指，在指环之后的脏水没有被擦掉，到家时他觉得刺痒，取下戒指，却发现多了一个“肉指环”，脓流了一个月才好起来。其实你不用去采水样，就能发现污染的影响。在2000年初最严重时，家用电器常会坏掉，你下班回家拿着钥匙开不了自己家的门。沈丘有一个水闸，开闸放污水时剧毒气体甚至熏倒了水闸工人。有一对男女要殉情，女的走到河中央给熏死了，男的被熏回来了。这条臭河挽救了很多寻死的人，多少也算是另一种功德吧。

最有意思的是沈丘县政F大门上的国徽刚挂上去没有一年，就被腐蚀成全黑，没办法，只好全部刷成红色。政F搬迁的时候，霍岱珊偷偷把国徽要了过来，拍了一段录像，对着摄像机，他说，国徽本来应是金灿灿的，红艳艳的，但你看现在这是我们地方政F的国徽，也许是中国最独一无二的红漆国徽了。

2000年，中央电视台采访霍岱珊，工作人员来到沙颖河岸边，摄影师连摄像机都扛不住，镜头摇晃，因为一只手拼命堵鼻子，要窒息了，几乎没法工作，他们从市场上买一头鲤鱼，再从河里打出来一壶水，稀释50倍，再把鲤鱼放进去，15分钟后鲤鱼翻白肚。

鱼尚如此，人何以堪？你可以在网上输入“十大恐怖图片”，你会看到一个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女人拿着一瓶矿泉水的照片。那女人叫张桂芝，她是癌症村里的一个病号。沿着淮河，你会发现太多癌症村，家中有一个癌症病人，要全家填经济黑洞，最终还是财尽人亡。

2000年，霍岱珊完成了考察，照片拍完了，也写了报告，当地人大盖了章，还和更高层的领导取得了联系，他甚至举办了一个摄影展览，2003年得了中国环境好新闻一等奖。但他已无法收手了。他被他拍摄的照片俘获了。

2001年，他成立了民间环保组织，“淮河卫士”，霍岱珊用“一二三”来说明他这个组织的主要工作：一个项目——拯救淮河希望工程；两句话——向政F说实话，为老百姓讲公道话；办三件事：第一，设立了8个观察哨，监控淮河流域污染状况，他们的污染预警要比官方早起码十几个小时；第二，联合媒体，引发社会对淮河环保危机的关注，争取了200万的捐款和药品，用于治疗癌症村的村民，还发起活动，请医生免费为癌症村大批出现的先天心脏病孩子做手术；第三，研发清洁饮水机器，将污染的河水变成可饮用水。

进入二十一世纪，霍岱珊开始成为媒体的宠儿，大报、小报、电台、杂志，蜂拥而至，门槛都快被踩破了，最高时是一下午的时间三拨媒体采访他们，BBC、纽约时报，门外停着四五辆小轿车，很多人都围着看热闹以为霍家娶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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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准癌症和两百暗哨


霍岱珊的主业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收集更多“铁证”。去那些排污口“偷拍”，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其难度不亚于间谍工作。霍的经验的积累都是以比较惨痛的代价得来的。2002年的一天，霍岱珊偷拍时，发现气氛不对，不远处似乎有人监视着他，他有些害怕，知道自己在排污口待的时间太长，天快黑了，赶紧往回赶，没想到走到半路后面摩托车过来，在他前面停下，后面还有小轿车也追上来，把他夹中间，五六个彪形大汉跳下来，上来就打。用脚踹他小肚子，用膝盖顶他胸口，把他打到奄奄一息，他们才说，为什么打你，你自己知道，不该你管的事别管！霍岱珊骄傲地告诉我，他像在拳击场一样，打倒几次，都站起来了，他要保持自己屹立的姿态，见他们走了，才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知多久，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脚印，最糟糕的是眼睛被打成熊猫眼。他知道不能回家，否则老婆会和他拼命。他就给老婆打电话说，自己去外地考察淮河。到朋友家休养了一个星期，肿才完全退，最后还是戴着墨镜回家。以后他学乖了，和小儿子一起出去，假装是给孩子拍照，见到有人跟踪就赶紧把胶卷退出来，放到袜筒里面。

除了企业，霍岱珊需要面对的另一大“风车”就是地方政F的某些人。用霍岱珊的话讲，地方政F的官员们对他恨之入骨，因为霍的缘故，其他地方的政F“吃肉”，他们只能流口水。后来凡有新闻媒体曝光污染问题，当地报纸都要有一个报道“反击”：农民生活得很好，我们不需要任何救助。

上级官员要来视察，官员就买通沿河村民，许以养老保险或者计划生育名额、报销等收买。当地政F的防守反击已经到了“人盯人”的程度。

2004年，一个癌症村的前“病号”请霍岱珊帮忙找医生看病——他得到了霍岱珊活动来的捐款，及时就诊，癌症治愈了，但母亲又有问题了。当他带着这一家人去医院时，发现身后有一辆越野车慢慢地跟着他们，不想到了医院，居然找不到医生，霍岱珊急得骑着车，前院后院地跑，那时地上还有雪，他晃晃悠悠摔倒了，听见那个跟踪他的越野车里传来一阵笑声。

当他终于找到医生时，“病号”跟他说，曾有神秘人物靠近他问：“说实话，霍岱珊带你们来干什么？”

CT检查完以后，常陪癌症村民看病的霍岱珊都能看出这是癌症了，但医生不敢确诊，拍的片子还不准病人拿走，霍岱珊问为什么，医生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说：“在病历上写诊断，需要院党委批准！”

看官，你可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奇怪的诊断程序？做一个癌症诊断需要党委决议？霍岱珊怒了：“你是不是医生？为什么不下结论？看病怎么变成党务？”其实他知道这个医生很难办，问题明摆着：说不是癌症吧，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不让人家带走片子，可是又不敢下结论，怕被党委追查。

3个月后，霍岱珊去看那个病号，他说你咋来了？霍岱珊奇怪：什么意思？他说，你知道吗，村口已有政F派来的人，专门等你几个月了，放哨呢。

霍岱珊觉得好笑，原来已有人撒下弥天大网，在敏感的地方围追堵截，他计算了一下，要能覆盖这些地方，起码要有200人参与。这200人可以做多少事？把这200个人去监控排污口，多好？

他还听到有个副县长亲自指示村民说，霍岱珊再来你们村，给我往死里打。农民很真诚地问父母官：他一个干瘦老头，把他放倒很容易，打过之后怎么办？谁负责？副县长没话说了。

2004年，霍岱珊去日本参加一个环境会议，去机场的路上，接到镇长打来的电话。镇长告诉他们，自从霍岱珊和儿子从当地“消失”后，他们就一直在首都机场守株待兔。他们真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连在安阳的姑姑都给霍敏杰他们发来短信：“孩子你怎么了？怎么安阳警方都在找你？”

镇长很有政治觉悟，上来就说，你知道当前什么形势嘛？小泉纯一郎都参拜靖国神社，咱们的领事都被召回了！霍岱珊装傻问：那飞机航班怎么没取消？镇长更严肃了：中日开战都还两说！霍岱珊哈哈大笑，看来我是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了？
镇长生气了：“这问题很严重，你知道不？我身边一个人见了老外就叫了一声HELLO，就这一句话判了三年。就因为他想瞎显摆。”霍岱珊哭笑不得：“按照这个逻辑推的话我可以判几百年了。”

听霍岱珊说到这里，我有些不可思议，他没在说笑话。我不相信现代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已不能用脑残来形容了。我很好奇，这个镇长为什么相信这句话是一个杀手锏，会对霍岱珊有威慑力？

那个镇长和霍岱珊是昔日的老友，霍岱珊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让很多人和他反目成仇，而且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们好像完全无法理喻。一次，他为癌症村的村民募捐，地点选在政F楼前，有个政F官员，曾是霍岱珊的朋友，他好像喝高了，摇摇晃晃地来到霍面前，打着酒嗝说：“老霍啊，你在搞这个？我捐。”他掏出厚厚的钱包，里面都是百元大钞，他一张张拿出来，足有一千元，然后又放回去，然后又掏出5毛钱，在霍岱珊眼前晃晃，然后又放回钱包，哈哈大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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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迫害症和儿子的抑郁症


霍岱珊昔日是党报的记者，也是市政协委员，他渐渐发现，自己不仅被逐出了这个朋友圈，而且陷入昔日朋友们的天罗地网中，终于在2005年，他撑不住了。

那一阵，霍岱珊老婆非常痛恨电话这个东西，只要“催命铃”一响，河水一变清（领导要来视察了），就意味着新一轮祸事将要循环。每到这样的时刻，公安局就有会有请，每次他被带走，都要将家门钥匙留下来，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官方的“眼线”甚至找到霍岱珊说，让我跟着你干吧，霍知道他的背景，就故意装傻：干什么？对方说，我跟着您当间谍吧。霍又好笑又好气，真想揍他。

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听说有几个专案组都在研究他——有没有历史问题、家庭出身问题、生活作风问题、经济问题、计划生育问题，甚至精神是否健康，他们都在调查。他曾经担任过治安办事处的秘书，知道那些办事程序。

是的，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山寨版的007故事都在这个老头身上发生了，他家门外道路两端各有一辆“常驻”的吉普车，他们按时上下班，这条街住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规律了。因为停靠时间太长，车都把下水道盖板压坏了。霍一“出洞”，吉普车就跟着走，如果在2005年，你在沈丘县城里，见到一个人走着，后面有一辆车以时速10迈的速度在后面跟着“散步”，那个人一定是我们的男主角霍岱珊同志。

霍岱珊宁愿自己是余泽成（间谍剧《潜伏》）男主人公），起码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他自觉是为民办事，怎么成了“国家公敌”了？最让他痛苦的是，公安局找到“淮河卫士”所在挂靠单位，质问那个单位的负责人：为什么批准这个组织成立，你这个局长还想不想干？那个局长被吓坏了，忙争辩：这个组织成立时，经过很多地方名人保举，手续都合法。但即便如此，“淮河卫士”年检时还遇到了很大困难，公安局要求他提供参加这个组织上千人的名单，霍岱珊说，要了我的命，你们也别想得到这个名单！

他很焦虑，如果“淮河卫士”被定性为非法组织，这些参加这个组织的人都要遭殃。他是个心事重的人，但他决不能倒下，他还要日复一日地去排污口“偷拍”，霍敏杰回忆，那时偷拍的录像经常是抖的，那是遇到情况赶紧撤离连摄像机都没来得及关时拍的。

两个儿子都已辞掉工作回家援助爸爸。妻子非常绝望，本来以为两个在外打工的孩子可以逃离虎口，没想到各自都事业有成的孩子都和当爹的一样“蠢”。

那时，妻子办的网吧关张了，小儿子刚刚失恋，清洁饮水器实验失败，，媒体对淮河的报道热潮已经过去，几百家媒体轰炸之后，满怀希望的村民发现一切毫无改变，对霍岱珊一家也开始颇有微词了…… …… 诸多事情都赶到一起，空气都似乎变成了固体，让人无法呼吸。

一次，霍敏杰被叫去问话，那时他还是高烧，无法阻止公安把他的手机抢走，他手机里的很多记者的联系方式从此落入政F手中，其中当然还包括他跟前女友的短信，那是霍敏杰最珍贵的回忆，就此下落不明。

小儿子埋怨霍岱珊太懦弱，不敢跟那些公安硬抗，不是男人！但经历过文@的老霍很清楚，如果你不想成为烈士，要做好两件事：第一要知道隐忍的坚持，等待曙光；第二，政治运动，问题往往出在家庭。他要为组织负责，为家负责，必须成为家里人的出气筒。但是他明显也扛不住了。

“他崩溃了。”霍敏杰回忆起那时，还心有余悸。霍岱珊已经陷入一种过度紧张，乃至妄想的状态。

霍家楼道对面有一个红砖墙，上面有一个小孔，霍岱珊坚持认为那里就是地方政F安装微型摄像机的地方，而且这是一种特殊摄像机，可以捕捉到你面部表情，还能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字，通过短信、电子邮件被监控，被拦截……

这种怀疑是有一定道理的，霍敏杰被带到公安局的时候，警C曾炫耀地当场给他念他曾给一些记者发的短信。现代科技的确高到不可理喻。

但这次霍岱珊显然认为自己已经跨入了《1984》中的“老大哥时代”，他认为自己家里已被全面布控了——洗衣机里面，沙发里面，电视里…… …… 他花几天的时间到处搜查███和针孔摄像机。

一天，他满面红光地找到霍敏杰，说他果然找到了传说中的███。其实他手里拿的就是洗衣机上的二极管，带两个线头和一个电源。见儿子不相信，他又拿出第二个“铁证”：那是霍敏杰从朋友那里拿来的一个打火机大的手电筒，一按就会发出LED的光源，小手电筒被砸坏了，里面露出了电子原件，霍岱珊说这就是针孔摄像机！霍敏杰正待反驳，抬头一看，爸爸已经满脸通红，面目狰狞。

一次，霍岱珊出去时乘公交车，上车时有人不小心摸到他的鼻子，他也认为自己被“种”上病毒了，他会和乌克兰总统（尤先科被敌对势力下毒，毁容）一个下场，回家后大病一场。

从此他精神萎靡不振，茶饭不思，天天躲在家里，电话线拔掉，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晚上脱衣服都要关上灯，在家要说话就一定要把电视声放到最大，然后小声趴在家人耳朵边，用最小声说。

最难以让霍敏杰忍受的是爸爸睡眠不好，有时楼上落下一些石子或者街边车开过时溅出的小石子飞到玻璃上，霍岱珊就认为有人在打子弹，有人要杀他。

他知道其他NGO的组织者曾收到过子弹，他怀疑自己也将有这样的待遇。

看到父亲已经变成这样，霍敏杰也到“断弦”的边缘，他们家的门到现在还有两个大洞，那是他发疯时砸的。那时他特渴望有人向他们挑衅，他不想活了，要用鲜血证明根本没有爸爸说的那一切。如果真的有人这样监控他们，他要第一个“献身”。他以命打赌，可是爸爸还是不信。

霍敏杰记得那两年春节很凄冷，外面都是放炮的声音，家里四人面面相觑，吃着青菜面条的年夜饭。

那时霍敏杰唯一的乐趣就是给朋友打电话，然后在电话里大骂监控他们的警C，骂这些偷窥癖。然后就是喝大酒，大清早就要喝二两白酒，他需要酒气撑住他，不要倒。

2000年5月，霍敏杰到深圳一家台资企业做设计员，经过2个月的PK，他把所有竞争者都“干”到工厂流水线上做力工去了，唯独他一个人可以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面，享受空调、咖啡，天天吃海鲜以及自由的上班时间。

南方简直太干净了，到了那里他一个月都不用擦皮鞋，但在家乡，你出去10分钟，打个酱油，皮鞋上就可以写字。他设计的工艺品在夏威夷卖到了很好的价钱，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一个当年混得不如他的人，留在深圳，现在已经成了公司中层干部，还买车买房有了媳妇，家产几十万。他知道如果当年他留下来，他只会比那个哥们混得更好。

但是他无法忘记妈妈送他和哥哥去上大学时的泪眼。半年后，他忽然想回家了，回了家就再没走，尽管和公司签了两年合同，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和他几乎同时回去的还有沉默寡言的哥哥。只是他不愿意看到已经有了白发的爸爸再带着熊猫眼回家，妈妈不再以泪洗面。这个理由足够吗？足够了。

爸爸的确需要帮助，他常参加各种会议，霍敏杰就承担了留守的主要工作，比如接待采访，经营网站，整理图片，制作各种宣传板，他还要负责组织会务…… …… 而哥哥的工作是修理电器，以支撑平时的家用。

在这里做事没有薪水。霍敏杰送过啤酒，一箱啤酒能赚5块钱。一天工作11个小时就是30元，周末做美术助教，一天30块钱。即使如此，他一个月最多也不过赚800元而已，那还是理想状况，因为“霍老板”派下来的工作也很繁杂。

那时，妈妈经营的网吧还没有倒闭，霍敏杰在网吧爱上了一个问题少女。她有些同性恋，跟着一帮长得很像春哥且有些黑道背景的“大姐大”混。女孩长得一般，但那种“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心疼。

他决心要改变她。

为了这个女孩，霍敏杰几乎把命丢了。和她好的那一年里，他出门至少带两把刀，“春哥们”要找他算账。好几次，打手甚至找上门了。霍敏杰坐在门口，把菜刀放到板凳下，喝啤酒，看着那些等着卸他一条腿的人。他说，刀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砍吧。他当年也是县里五毒俱全的一个，数得着的硬角色。打手看他这个样子，和他对峙了一晚上，终于走了。就这样，他把她抢过来了。

那是他生命的一个春天：能帮爸爸做事，又有了可爱的女友。但订了婚以后却峰回路转，女友好像忽然认清了他，发现他打零工的钱连请朋友吃饭都不够，更别提那些寒碜的小礼物了，跟他在一起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她管他要几万块钱做生意，他没有，即使有也要投入到爸爸的工作上去，于是甜蜜的生活急转直下，终日争吵、夜不归宿，然后就是人间蒸发。

“她就这样活生生离开我，现在跟我老婆睡在一个床上，还是梦见她，不是我老婆。”说到这里，霍敏杰眼睛发红。

家具也买了，婚纱照也拍了，就这样没了。她告诉霍敏杰：她又谈了一个朋友，新的男友有钱，你没有。就这样，两年感情就像做梦一样，没了。那天晚上，他已经疯了，从她家出来，回家的时候，他没有从桥上走，而直接从河里趟水过去的，他管不了一身的污臭和淤泥，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家，然后倒下睡去。

第二天，他理了个光头，忽然发现什么都不怕了，那时他就渴望着有人得罪他或者他得罪谁，然后大家拼刺刀，硬碰硬，死了算了。

家里已有一个被害妄想的爸爸，再加上一个躁郁症的小儿子，一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还有一个充当救火车的母亲，这是什么样的家庭？霍岱珊曾说，如果他们爷儿仨都出去赚钱，每年能往家里拿30万回来，他们也许早就过上了让人羡慕的富裕生活。

也许你无法理解，作为两个已经开始在事业上走上正轨的大学毕业生，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这个充满了绝望的地方，宁愿和父亲一起重归罗网？霍敏杰宁肯放弃干部小灶以及忍受肮脏的灰尘也要回来，只因为他忘不了离家时母亲孤零零的身影和冰冷的眼泪，他热爱爸爸，这个爸爸从小就告诉霍敏杰，玩壁虎的尾巴会被王母娘娘得知，会挨惩罚的，这个爸爸让他和哥哥的少年时代就游走于淮河两岸，在冷风中宣传那些丑陋的环保摄影作品；这个爸爸制造了黑洞，让他们不得不回来营救已经危在旦夕的家庭，你不会理解的，如果你有一个不断被人跟踪和被警车带走的爸爸，你会明白的；如果你有一个抑郁到离家出走的母亲，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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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投降和无敌金刚菌群


但，霍岱珊仍然很有杀伤力。在他周围，有一群渴望爆料的媒体。而一旦暴力出现，恰恰说明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

霍岱珊的报告终于让国家环保局局长解振华亲自视察，然而解振华刚离开当天夜里，工厂就恢复排放了。霍岱珊发现后，要求检查组再杀个回马枪。可是解局长杀回来了，风声再次走漏。这次检查组长了心眼，走到半道又折返，在排污口蹲了一个礼拜，终于发现排污的证据。

解振华怒了，开了一张一千万的罚单。这个处罚对一家上市公司是一次致命打击，直接导致它的股价大跳水。这个回马枪是一次关键性战役，从此一役，霍岱珊咸鱼翻生，结束了环保英雄惯常走的悲情路线。

霍岱珊跟一帮媒体记者来到莲花味精厂，要见这家中日合资企业的日方负责人，但工厂说，日方撤资了。霍岱珊们不信，没想到不一会儿，在楼顶上的一人高的“中日合资味之素”的厂名就被摘了下来。

那天正好是8月15日。日本人在这样一天撤离，说明他们几乎是仓皇出逃。

霍岱珊很茫然，要是把莲花治死了，莲花20多万工人和家属不把霍家给撕了？

2005年，莲花味精的生产已萎缩到历史最低水平，市场也在萎缩，领导班子也进行了大洗牌，新的领导班子的人找到霍岱珊，愿意整改，接受霍的监督。

他们就说了一句话：如果你再在中央媒体曝一次光，我们就彻底完了。

霍岱珊想起熊猫眼时期，再看看现在：一个年产亿万的大工厂的领导层会主动到他这个“淮河卫士”环保组织办公室兼家电维修部登门造访，心平气和地和他谈判，真觉得恍如隔世。

环保组织和污染企业，终于可以坐在一起谈判了！霍岱珊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大的力量！他提出条件：第一个，我不会把你整死了，第二你积极做内部调整。

于是，那些日子，莲花味精厂门口立着一个白色的写字板，上面是今日排放的污染指数：COD，氨氮等多少污染废料，处理多少吨。“一个民间的组织，在一个上市股份公司的门口，树了一个小黑板，展示给民众。这对某些人来说，简直就是屈辱了，但是他们没有小看我们，我们也没有小看他们，我们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也没有让我们失望。”霍岱珊的小儿子霍敏杰说，以前要像狗仔队一样，时刻防备着有打手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现在他们却成了座上宾，可以很“嚣张”地到工厂“ 视察”工作。霍岱珊觉得这是一个环保组织命运的大转折，更是中国环保事业的一个大缩影，那个可以一手遮天的时代已过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任何真话的流传了。

当莲花味精厂花力气治污时，真遇到不少问题，首先国内专家都摇头，莲花味精的排污量太大了，他们的治污方案很难达成。花了几十万调研费后，莲花味精厂一度很绝望，只能把废水浓缩，浓缩之后扔到大渗坑里填埋，第一年抛洒过后填埋场寸草不生，可是第二年填埋场的草比其他草要长得旺！原来，因为这些废料肥力太足了，第一年它要烧死一些植物。他们忽然福至心灵，何不把这些废水做成一种偏酸性的肥料？

“你知道他们在往哪边供？”霍敏杰问我。

霍敏杰没等我想就直接公布了答案：是兰考！兰考是风沙盐碱地，多年来兰考人用深翻、埋土等方法治盐碱，但治标不治本，土壤是有含水能力的，那些被翻埋下去的碱分子，还会往上长，第二年，见到阳光一蒸发一结晶，还是一片盐碱。莲花味精厂就把废水制成的酸性肥料供给到盐碱地，肥料他们免费提供，来年让兰考用谷物来交换，再做深加工，再卖给你高附加值的产品。单单是这一项，就盈利了2200 万，莲花味精的治理污染从投入型转入到收益型，只用了一两年。

循环经济就这样发展起来了，最后连他们的污水厂都“产能”不足了，干脆承揽了周围其他企业的治污工作。

去年，莲花味精还召开了研讨会，提出了“莲花模式”。这个模式的意义在于它证明和环保组织合作，环保对企业来说不是死路，反而是一条生路。

现在莲花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是中国第一家环境信息公开透明的企业，我们是中国第一家走大型循环经济的第一企业，我们是第一家跟民间组织充分合作的企业。

老实说，没有企业会喜欢这三个定义，但最终这条路能让他们更赚钱，这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而霍岱珊最得意的是环保组织终于不再是狗仔队，他们这十几个人，打败了一个拥有20 万员工的超级企业，然后和它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

与此同时，霍敏杰也神奇般的从“杀人冲动”中恢复了过来。他的烂桃花时期终于过去，最不合情理的馅饼也能落在他头上。

一年过去后，他总算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忍耐力居然这么强。妈妈告诉他，他要善用他的魅力。霍敏杰心领神会，他现在的这个妻子，就是靠“中央电视台”“撮合”的，他把和那个女孩的约会放在招待前来采访的中央电视台记者的饭局上，在这个农村姑娘看来，这一家真是文明人儿，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因为农村人多莽撞人，她很讨厌。

像霍敏杰这种没有薪水的工作狂能得到女孩的青睐，其实应该感谢老天爷，他必须要感谢老婆没有太介意把他们最浪漫的约会变成到排污口一起偷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姑娘如果不够傻，不会舍弃了好衣服和好生活嫁给他。

其实能让霍敏杰撑过难熬的两年的还有一个东西，那就是清洁饮水器。

话说2005年，有个日籍华人在中央1 套新闻调查的《河流与村庄》中看了对霍家的采访后，非常激动，与霍岱珊取得联系。他告诉霍岱珊，他有一种生物净化污水的技术，但还不成熟，他愿意将技术交给霍使用，帮助那些没有干净水可用的农民。

这个生物净化饮水器的原理来自道家，所谓道法自然，水处理根本不用花很多钱，加很多药，因为加药又产生新的副作用，一个问题没了又引起新问题。万事万物有相生相克之道，只要找到那些专门克制那些重污染物质的微生物，剧毒之物对它们而言则甘之如饴，如饕餮盛宴。

他们甚至到国外采集这些“饕餮之徒”，通过不断优化，最终培养出“金刚不坏菌群”，它是一个链矢连接，也就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小型生态系统，就像珊瑚一样，通过新陈代谢，最后把污水变成“农夫山泉”。

很玄吧，其实就是抓一些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小虫消化水中的重污染物质。那么霍岱珊一家人钻研这玩意五年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呢？首先他们将这个足以供应5 万人的大型设备小型化为可以为一个村庄服务的饮水器。第二，他们成为这个一直只在图纸上设计的饮水器的第一批“小白鼠”，先是霍家人用，然后再给周边养猪的朋友喂猪用，发现猪吃了吃嘛嘛香，而且存活率大幅度提升。现在他已经在12个村庄安上了这种饮水器。

2009年，霍岱珊将12个生物净水装置的水样全部采样，送到淮河水域委员会化验，所测所有指标完全符合2006年版的生活饮用水标准，可以直饮。

都说黄河是一碗水半碗沙，以前淮河百姓喝的是一碗水半碗垢。

霍敏杰这两年主要就在这12 座生物净水装置上打转了，一路上，他非常兴奋，告诉我，他的水可以在饮水机放3个月还没有坏，而一般的矿泉水超过一个星期就馊了。我见到一对夫妻为了安装净水装置，宁愿将已准备兴建的工厂挪到其他地方，丈夫常年尿频，晚上经常夜起，而妻子常年便秘，此水一喝，丈夫夜不起，妻子便不秘，据说此水还有治疗糖尿病，降血压和血脂之功效——简直成神水了。我将信将疑，可这些村民的确已经在受益，这足以说明这件事不是变魔术。

刚开始，村民们比我更不相信这个事，因为霍敏杰告诉他们，村民们只要出场地就可以了，修建一个净化装置要2.5万元，都不用他们掏，这由环保的项目基金负责埋单。

霍敏杰笑说，在前期，他要做的就是免费，让大家对干净的水形成依赖，然后他才会收取费用，让大家为干净的水买单。但他坚称，他不想由此渔利，现在的项目资金已用完，他对未来的计划是打算用滚雪球的方式，不再申请资金，而是建立一个自负盈亏的体系。他给我算账：一套装置可以满足500口人吃，将来，如果每人每天收0.13元钱，就是一个月一个人4块钱，一套装置，一个月就有两千块元，12座就是2.4万元，几乎就可以再复制一个生物净水装置，如果这个雪球滚起来，就不用再申请资金了，它就像生物净化装置里的那个无敌金刚菌群，像网状一样辐射到整个淮河流域。

他还想找一些企业出资建立可以满足3万人吃水的生物净化装置，这个型号，他们也研制出来了。现在解决农村吃水问题的主要方法是打深水井，但这是饮鸩止渴，取上来的是深层水，是战略资源，都是寒武纪、白垩纪那个时候的水，不会再生，这些水是属于子孙后代的，如果我们取光了，后代就没水吃；更何况这还会引起地质问题，比如地层下陷，形成漏斗区，最近几年长三角单单是因为地面下陷造成的经济损失达3000多亿。

打一眼深水井需要60万元，而生物净水器只需要2万多元。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村民能自发地组织起来，由他们自行管理供水站，这是一种自助式的援助，先是受助，然后自助，最后助人。

我挺好奇，如果他们能化污水为饮用水，会不会间接帮助了那些排污企业？起码让他们的压力变小了？霍岱珊说，非也，清洁饮水一声炮响送去的不仅是水，更将村民以环保为名组织起来，由他们负责管理、维护以及技术的更新，成立一个生态合作社，进而成为一个个有凝聚力的社区。他们的权利意识会更强，更趋于主动地维护这片土地和河流的权益。

真的会这样吗？谁知道？他们做的事情的确是中国前所未有的，没有人知道，这些干净的水是否会让在我们印象中一向是坐以待毙的村民为他们自己而战。如果说霍岱珊满心满意还是想做一个公益组织的话，那么他的80后的儿子霍敏杰则开始畅想未来——如果他们成为环保企业，和政F合作，将这个技术推往全国，那么这将是一笔多么大的买卖？“为什么不能边赚钱边环保？为什么做环保就一定要活得像个烈士？”我试探着问霍敏杰，霍敏杰笑而不答。现在已有各种各样的所谓专家来“视察”他们的清洁饮水器来了。“都是想套我的技术的，哪有那么容易？”他自信满满地说。

我喜欢这一家子，霍岱珊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党员模样，而他的那个戴着头罩盖住了长发的80后儿子则野心勃勃，如果说以前霍敏杰回来只是想帮助已经要被爸爸拖垮的妈妈的话，那么现在他要做的，已经成为他一生的事业，这个饮水器，已经成为一个“绿钱”发动机，作为老爷车的霍岱珊的时代已经渐渐到了头，而作为保时捷的霍敏杰的时代，即将到来，尽管每天100公里的奔波已经跑废了霍敏杰那辆苟延残喘的木兰车，但12座饮水机的伫立，让人想起了《黑金》里的石油塔，在颠簸的土路上，霍敏杰为我描绘的蓝图正是未来十年里，也许最有生产力的一种财富，一种和石油财富相反的东西，它是绿色的，和美钞一样绿。

他有理由这样狂想，就像他爸爸当年那样狂想一样，他们已经打败了一座名叫莲花的风车，现在他要攻克更多的工厂，降服更多的官员，收纳更多的“臣民”，让越来越多的人多势众的企业和目高于顶的政F官员能够低下他们宝贵的头颅，坐在谈判桌前。

事实上，当爸爸开始成为符号性人物的时候，他已接管了“家族生意”（尽管现在他们的生意收入是零）。他告诉我，别人都以为他是大哥，而那个斯文的眼镜男才是他弟弟。这个喜欢机械的艺术青年兼化验员，将生物治污饮水机变成专利之后，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家族组织的未来，他们居然拥有了中国环保企业最缺乏的东西：核心技术。

寄生虫

主动“自首”与母亲的坟头


霍岱珊妻子现在可以面对记者了，一度她认为就是这些“无事生非”的记者把自己的老公害了，而且还将她的两个儿子拉下水。在老公发疯、儿子发癫的最艰苦的那两年，她是这个家唯一的粘合剂。

这两年，当她和老霍一起出去散步，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邻里们会跟他们打招呼了，有的甚至说：嘿，老霍，亏了你，我们这里的空气和水都变好了。但她也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他们辛苦攒下来的40万都在这些年的“战争”中打水漂了，连给孩子买房子娶媳妇的钱都搭在里面了。

最激烈的时候，她跟老霍提出过几次离婚，甚至离家出走过，但是老霍总能在河边——他们当年约会的地方找到她。一次霍岱珊不顾她的阻拦，摔门而去，坚持要去“偷拍”，走出了20里，偶然一回头，发现她在后面悄悄跟着。

她真的是恨，也怨，可是看到他一个人出去，就总是不放心，这一个不放心，牵扯着她一直无法离开。

2007年《中国青年报》的一个记者采访了霍岱珊后，写了一个比较耸人的文章《当利润蔑视生命》，当地领导又找霍岱珊，她害怕霍岱珊吃亏就坚持要陪着他，一起见官。

开始官员很嚣张，上来就说：“指望你一个人，能把中国的腐败治理住吗？”霍岱珊笑道：“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腐败的问题，我只说污染，你们都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怎么会腐败？”

官员有些发窘：“你不说不行吗？”霍岱珊硬梆梆地回应： “实事求是，污染就是污染！”官员叹口气，放软话：“你这次说的问题太深入，太纵深了！”

霍岱珊依然很强硬：“如果有不同意见，你们有宣传工具，有秀才，你们也可以写，你可以写成：淮河污染已治好，百岁老人满街跑，癌症病人找不到，莺歌燕舞人欢笑！”官员张大嘴巴，傻了，最后把脑袋放到桌子上，崩溃了：“我没你文化程度高，说不过你。明天高层领导找你谈！”他可怜兮兮地说：“快到饭点了，我们吃个饭。”

霍岱珊笑嘻嘻地说：“不去，没事我就走，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准时来见领导。”回去的路上，妻子感慨万千：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平时在家终日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老公，过去她不愿意和他一起上街，明明是别人不小心，自行车撞到他，他还跟人说对不起，这么一个锥子扎不出一个屁的人，怎么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还能当场赋诗！这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霍岱珊得意地说，那是有感而发。老婆似乎也有点儿扬眉吐气的味道了。她下了决心似的：“如果他们真的把你抓起来，我跟你一起坐牢！”霍岱珊哈哈大笑：“两人一块抓进去，还让你住一块吗？这事跟你没关系！”老婆也意气风发：“那我就在墙外面打工，我挣钱。那里吃不饱，我给你扔包子!”霍岱珊连忙说：“别，你扔馒头吧，那样叫肉包子打狗！”第二天，他主动拜见领导，而领导却“会遁”了，高挂免战牌。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崩溃了，但如果你真的崩溃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整个局面正在向他们倾斜，无论是舆论还是整个国家的政策还是国际的局势，绿色的力量正在崛起，他们被国家环保部的袁岳称为“淮河的眼睛”，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国家环保部，遇到污染情况，可以随时把电话打到环保部的主管官员案头。

2009年，他带着《新民周刊》的记者到淮河源头调查盗伐者的现状，发现当地房地产商瞄上了山上的古树，有个绝妙想法：“请树下山”，请到小区里，为的就是为楼盘造势。

记者写了一篇文章叫做《斩首淮河》，主要意思是说，如果从淮河源头的水土就开始流失、山体滑坡，不仅会出现堰塞湖，更可怕的是淮河从源头就开始成为黄河。这篇文章一出，当地县委领导就来霍岱珊家“负荆请罪”（领导的话），只有一个目的：别曝光了，我们改，给我们时间。他们果然花大力气整治，结果县里的看守所、拘留所和监狱的牢房都爆满。

他们还请来沈丘县的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当说客，老领导语重心长：“赶快给桐柏县的领导去平反！”

霍岱珊笑呵呵的没说话。霍敏杰则冲上去说：“第一我们没有歪曲和诬陷，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何来平反，我们没有做错事，是他们做错了。”

父子俩其实已有默契，霍敏杰知道自己要扮黑脸，爸爸扮白脸，他是个“高端”的成年人，要给老领导要留足面子。霍岱珊还假装生气，说儿子不懂事，但一送走老领导，霍岱珊笑着说，你说得很对，很有正义感。

其实，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平反”这个有趣的词汇：一堆政F官员居然需要两个平民给他们平反，而且言辞谦卑、甚至还花心思请来耆老游说，这在中国，真的是一桩有些诡异的事件。

在莲花味精厂举办的“莲花模式”研讨会上，一个当地官员握住霍岱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霍，我找得你好苦。”旁边的一个国家环保部的官员说：“你找他干吗？是想把他关起来吗？”那当地官员大窘，引来哄堂大笑。

现在霍岱珊只要外出归来，就自动去公安局“报到”。环保部部长来视察了，他照样会被请到局子里“喝茶”，我相信那些警C最头疼的就是这个老头了。具体的场面可以参照《大话西游》里唐僧和小妖怪们“倾谈”的场面。

他最喜欢问这些国家干部一句话：“你熟悉的人有没有癌症患者？那么亲近一些的人有没有？我自己的亲人里有18个死于癌症。在我的前半生就见到一个癌症病号，但这十几年，就一下多了了这么多，你家里呢？”

他还特喜欢教训他们：“总理都说…… …… 你敢违抗中央的政策吗？”

临近崩溃的干部只有苦苦哀求，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您了，看不住您我们就得撤职，我们家还有八十岁老母，求您可怜则个……

霍岱珊不屑地说：“我告诉你，我到环保部，想见谁就见谁，这次是部长想见我，你们拦住了，没关系，下次我到北京，照样可以和他见面！”

被恭送出去的时候，他发现水还是被撤换成水库的清水，在大闸两边一清一浊，非常明显，他当时就拿出相机拍照，公安干警看着，什么都没做。

当然霍岱珊现在也学乖了，在奥运和国庆这样的大日子，掌声成了惟一需要的时候，他们不会搅局，虽然他们知道在这期间，企业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排污。这是必须要妥协的，最重要的是一直存在下去，他们已度过了“愤青”的时期。

霍岱珊相信，他们正在被认可，既然已经实现了和企业的合作，也许和当地政F坐在一起进行合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采访过很多环保人士，往往是“媒体领袖”，出现在风头浪尖，满世界穿梭，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抗议”和“控诉”。

但是霍氏环保则似乎已超越了这个层次，其他NGO更像“三四线”的组织，而霍家军则是实打实的“一线组织”，第一个他们有了“核心技术”；第二他们是本地人，不是那些飘在半空中的环保组织，他们能够和当地的社区联合起来。不再像那些大城市的环保组织，只能进行游击战，进行旅游式的环保抗议活动。第三，你会发现，这个组织正在将一次次悲情的“战争”变成更有建设性的工作，比如改变当地人的饮水问题，和“万恶”的污染企业以及扮演着不光彩角色的当地政F进行合作。这个组织的历史，不禁让人对中国环保的未来有了新的期待。我期待他们继续强大起来，不仅有道德感召，更要成为盈利的环保组织，拥有强大的经济力量。

就像霍岱珊说的那样：这个社会是三条腿的椅子，在国家和企业之间必须有民间组织，才能不让这个椅子倾覆。霍岱珊说他要做“百年老店”，难道他认为淮河治理需要这么长时间？他说，也许淮河可以变清，但环保其实清理的是人心，这是永远的事业。

霍岱珊不用担心他们的事业无人可继，因为儿媳妇已经说了，她打算让他的孙儿长大了去接爷爷和爸爸的班，而她本人在孩子上学以后也要过来帮忙。

曾有人这么总结霍岱珊的环保：赔了青春赔子孙。霍岱珊的一个选择，改变了这个家族的命运。他告诉我，有一件事会让他一提起来就会落泪。那就是母亲是得癌症去世的，而当年他在得知妈妈病重时请假回家，中途得知妈妈去了郑州看病，他给连队打电报申请延一天假期，部队没有翻译，把电码送到连队，连队看不懂，他没得到音信，只好归队了。他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1977年，参加完对越反击战，他回来，长跪于母亲坟头，涕泪纵横。

以后，他就不能忍受癌症这两个字，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人为什么会得癌症。最终他认为是这条河流生了病，这条河流得了癌症，他没有来得及拯救自己的妈妈，但是他想要拯救这条河流以及它的村庄，只是他来得及吗？

有没有想放弃过？我问他。

从来没有，这就是我的生命。

他回答。

citrine

感动

hsiaofish

震撼.谁能忍受那样的屈辱?

静静的看

太恐怖了，这样下去，整个地区也会“三光”了。人光，动物光，植物光。

wolftoothstar

在生活中这个大环境我们都是个盲人或是聋哑人，也许让盲人突然看到或让聋人突然听到这些艰辛，远比从别处转述而来要震撼的多。
看这段文字，除了震撼，又觉得震撼得无力、无言！

kb_miyami

我最近很讨厌噪音……公车上，家里，好多地，太吵了……啊啊啊啊啊，环保真的挺难的。。。。。。

medist

环保啊，有个地方大家可以去看看http://www.hinature.cn/Nature/Calculator/

如焕

很好的文章！

圆梦一

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知道，百度了一下：
霍岱珊，52岁，淮河卫士（环保NGO）会长。2007绿色中国年度人物.
　　他原是一名摄影记者，因揭开淮河治污达标的大谎言成为全国闻名的"淮河卫士"，英国BBC广播公司对他进行专访；他辞去公职，独自走过淮河沿线20多个县市、自淮河源头到淮河尽头行程4000多公里；他自费拍摄了15000多幅有关淮河流域水污染的作品，《花朵拒绝污染 》被全国多家媒体转载，震惊了全国；受他的影响，他的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成为他手下没有报酬的"民间环保者"。他就是10年守望一条河、被人们称为"淮河卫士"。
　　10多年来，霍岱珊以强烈的参与意识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关注淮河水污染问题，为加快淮河水污染治理，代言公众诉求而上下奔走，奋力鼓呼。他第一个向全国揭露了"淮河十年治污一场梦"的真相和淮河水污染给广大农民带来的生态灾难。2003年10月创办了淮河流域第一家民间环保组织--"淮河卫士"，在他的感召下，有1000多名环保志愿者加入。建立"淮河水系环境科学研究中心"，推出实施"拯救淮河希望工程"，以砥柱中流般的气魄在淮河流域扛起绿色环保的旗帜。
　　10多年来，他用尽了20多万元的家庭积蓄，投入淮河水污染治理的各项环保活动。因辞职没有了固定收入，现在的生活靠零活维持。在考察中有时遭人殴打，砸坏相机，还有匿名的威胁电话。但他没有妥协，声称"淮河水一日不清，我就一日不停止呼吁。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身后还有几千万百姓"。
　　2003年起，他精选自己拍摄的淮河生态图片120多幅，制作成105块展览板，以"淮河家园的呼唤"为主题，先后在北京、河南、安徽、江苏、湖北等知名高校和沿淮城市进行了70多次展出。同时举办"淮河--两亿人生命之所系"的演讲，受众超过100万人次，有力地促进了"淮河环保热"。拯救淮河希望工程的三大任务（清洁饮水救助、医疗卫生救助、对淮河水污染及其治理进行长期的跟踪调查与监督）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效。15家污染企业已关闭，救助癌症村已争取到部分救助资金和项目，为癌症村每家每户安装了滤水器，发放了治癌药品，救助癌症患者200多人。国家根据他反映的情况，决定每年拨款4000万元为污染区打深水井，第一批打井款已到位，数以万计的农民喝上了清洁水。
　　霍岱珊 1953 河南省淮河水系生态环境科学研究中心主任
　因淮河卫士不断上书，2005年，国家为沈丘县打深水井46眼，井深150米至400米之间，由此，13万人喝上清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