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恩

hsiaofish · 发表于 2012-5-22 22:48:12

那天，去复印东西回来，刚到门口就听小朋友说，“奶奶和姐姐哭了！“

我的心咯噔一声。母亲又在跟志愿者闲聊了。每一个志愿者来，总要问相同的问题，我懒于回答这样的问题，大多草草应付，而母亲却每每谈兴甚浓。我同样不喜欢。自己所做的一切，我不愿意太多的诉说，仿佛祥林嫂似的一肚子牢骚，而又总有那些好事之人怀着不屑的嘴脸嘲讽你的付出，用那幸灾乐祸的心态去证明自己的睿智和现实。即便，他们揣着仰视的目光来观瞻，我也经受不起那样的凝重。我只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罢了，一个自己做着踏实的事情，由不得谁抬高或者贬低。人，只要认真去做事，都会遇到困难。一帆风顺只属于少数人吧。那么，我也不喜欢自己的颜色承载太多人为的编撰。

我嫌母亲多事，也嫌她思想的保守。很多时候，我高兴的事情，她却要唠叨几句；我心烦的事情，她又落井下石。她来北京，总希望能帮上点什么忙，而于我，却感受到两肩上生生长出一对铁翅膀，怎么也扇不动。

然而，恢复自由身的我，一下子也还很难真正过回以前的生活。两个月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突然让自己变的懒懒的。所幸，冰箱里塞满了母亲做的菜包，糖包，粽子和饼，这样即使到深夜不吃饭，也不怕肚子饿。周日，从怀柔山上下来的第一顿饭是母亲走时包的饺子，心血来潮准备煎了吃，打开橱柜，发现里面整齐的摆了两大桶花生油。想起母亲刚来时说的以后不要再买调和油和大豆油了！她大概还是怕我买吧，这两桶油大概能用到她下次再来。

我是不愿意母亲来北京的。那些隐瞒着的事情终究要露馅的，然而，我却不会退步的。母亲经常站在台阶上满足的说：这狗的脊背平了！我马上对小凤说，你还不赶紧谢谢奶奶，是她把你养肥的。母亲得意一笑。母亲喜欢狗，但是却和大多老一辈人一样并不跟狗有太多亲密的接触。她总是看到我跟狗纠缠在一起就骂我有多脏。她也一次次的和父亲联手逼迫我把狗处理了。好几次，我们不欢而散。可是，每到晚上，她总会敦促我去喂狗。每次也总责怪我怎么每天只喂一顿。小凤近在眼前，早晚两餐大多是母亲亲自给她做的饭。一日两餐养的圆润如玉。作为妥协，我把龙舞送到菜园养。

每天晚上留俩孩子在这里吃饭，也是我和母亲斗争的焦点。她并不反对两个孩子在这里吃饭，但是在她心中还是希望付出有所收获。可是两个孩子并没有良好的吃饭礼仪，满饭碗挑食的毛病，她一样要经历我曾经厌恶的情绪；遇到饭菜不可口的时候，两个孩子甚至会问，为什么没有米饭，为什么没有肉这样无礼的问题。我都尚且在慢慢学会接纳，何况是她。母亲一次次质疑这样做，非但不会让孩子去感恩，偶然一次的疏忽，反而却会让他们觉得遭受冷遇。母亲无法领会儿童教育的漫长里程，她看不到结果，也充满抱怨。然而，在饭桌上，她还是一次次把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夹到他们碗里。

就像那天我问她对志愿者说了什么，为什么会哭。她说：“志愿者问，支不支持你做这些。我说，孩子想做的事情，不支持他，难道看着他喝西北风？他哥哥来北京看到弟弟穿的衣服又脏又旧，走的时候悄悄留下两千块钱给弟弟买新衣服。回去跟他爸爸说，他爸爸几次打电话来要我给他买新衣服。孩子在这里吃苦受累，做父母的能不心疼吗？不支持能行吗？”母亲和志愿者是因为这个而潸然泪下。

离开北京之前，母亲把能洗的衣服，被罩床单一一清洗了一遍。然后留下两千块钱要我去买鞋买衣服换眼镜。还千叮咛万嘱咐，这些钱，你别再花在那些孩子身上了。

送走母亲，我以为自己会放松，再也不需要跟她因为一件小事争执不已，再也不会因为她的干涉而暂缓想做的项目。可是，从火车站出来，我又盲目的在街道上行走不已。这样的行走只是自己在十多年前失恋时发生过。过分要强的我，不再用眼泪抒发自己的情感，而是用不停的行走来排解自己心中的郁闷，那一次是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而这一次却走了几个小时。我知道这其中包含太多复杂的情感，对自己对父母也对这个社会。对自己，我已然看淡那些所谓的苦所谓的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本身在精神上的获得就远远高于他人，我又怎么能够太贪心呢！对父母，也许只是前生的债要慢慢还的，然而我总是期许自己做的事情也能给他们带来福祉，保佑他们后半生的健康如意。对这个社会，我能说的是无奈忧虑甚至愤懑，只是因为有这样的情绪，所以，我才愿意去做一个践行的人，说的多了，牢骚多了，践行的人也就少了，那么我如果不能去践行，那我不也是一个该鄙薄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