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纪慈恩 于 2012-5-7 16:07 编辑
2008年,5月7日,是我第一次去孤儿院的日子,至今,整整四年。非常想纪念一下。希望可以再次给大家带来心灵的慰藉。
我想要感谢一个人,我们都需要感谢那个人。
汤普森,来自美国波士顿的志愿者,我唯一爱过的人。
汤普森有非常严重的先天心脏病,二十岁之前,他做过六次手术,二十岁的时候,他被宣判“死刑”——他的病已无法治疗。
“我不希望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全部的记忆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中,父母为我操劳的愧疚中。我想要帮助和我一样命运的孩子,同时想要替我的父母领养一个孩子,让他代替我爱我的爸爸妈妈。”
我第一次问汤普森,为什么不在家乡治病要来中国当志愿者时,他这样回答我。
除了我深爱的那个孤儿,一直让我持久的坚持做公益的人就是汤普森。
他二十岁来到中国,二十八岁离开。整整八年。他为中国的先天心脏病孩子,为中国的孤儿奉献了他最好的年华。
我无法忘怀他,是因为他真的无法让人忘怀。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爱我,但是他一直坚持了三年没有突破这个底线,他知道我过去的经历,他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并不确定我是否可以再度承受生离死别。一直到他为他父母“物色”的那个孤儿,他最心爱的孩子因心脏病衰竭而过世,他身体情况急剧下降,他无法坚持,我们开始了短暂的三个月的恋情。
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我仔细的问过医生,他的病有没有可能性,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奇迹。但是医生给我的答案都是灰色的,医生说,他的心脏已经萎缩,即便现在找到和他匹配的心脏,也无法进行移植,因为,他的缓慢的心跳,他脆弱的心脏根本不足以开胸。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将他的病历发到台湾、香港、美国、荷兰各大医院,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这样的。
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左右的时候,也就是2010年的圣诞节后,他的父亲来到中国,说,他们在美国找到一家特殊医院可以为他做心脏病手术。
一些人半信半疑,一些人相信了,不是我悲观,因为我真的不相信,不能相信。
圣诞节后的两天我们是在北大医院度过的,因为他那时的病情已无法离开医院,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汤普森是到了最后的日子,他不愿意让我,让我们,让孩子们经历他的离开,所以给我们一个希望,让我们以为他还在某个地方,至少活着。
那两天,我们像老夫老妻一样,最后,相爱。我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虽然我直到现在还在幻想他依然在人间。
我和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在29号那天收到他的邮件的,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会在哪一天离开中国,他给我的邮件,似信非信,我才恍然,他来中国那么多年了,中文已经好到这种地步,抛去个人情感,作为一个中国人,除了接受他赐予我们的宝贵的东西,我们没有回馈他任何东西。
要快乐,上帝给了每个人一个结果,它的名字叫快乐,如果你不快乐,就还没有到最后,请坚持; 要勇敢,所有的挫折都是弹指一瞬,将来想起,轻描淡写,那么今日,就不必太注重它的得失,向天空望望,也许有人赐你力量; 要柔弱,坚强久了会错失幸福。上帝只会眷顾柔弱的人,他觉得坚强的人不需要帮助。你需要,你只是不得不坚强。在恬静中,不慌不忙的坚强,是我的梦想; 要忘怀,心的面积很小,要去除一些记忆,只有这样,它才会飞得更远,有一天,才会回到你的身边; 生命之花,只是因为你而开,也因为你而谢。开,深爱你;谢,保护你。从这代到那代,从今生到他生。
这封邮件,我看了不下百次,其中蕴含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有小爱,也有大爱。直到某一天,我已经彻底的接受了他不可能再回来的现实时,我才明白,汤普森为什么坚持了那么多年,最后愿意突破底线,因为他知道,几个月的相守带给我的只会是美好的回忆,可如果是三年,五年,那就会是沉重的压力和痛苦。 离开医院和最后一封邮件后,我再也没有汤普森的消息,孤儿院给汤普森的父母打过电话,那个汤普森帮他的父母“物色”的孤儿的养母,希望得到孩子和汤普森的消息,但是他的母亲表示孩子在那边很好,不希望中国这边再打扰。 这大概也是汤普森的意思吧。 从此,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 孤儿院的保育员阿姨常常安慰我说,也许他做完手术失去记忆或成了植物人,不管怎样,他还活着就好。 我会笑笑对这些真心关心我的阿姨说,恩,一定是这样,但我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没有确认而已。 真心感谢汤普森,给了我人生最宝贵的用钱买不到的所有东西:宽容,大爱,坚强,感恩。 我们都应当感谢他,为我们中国的孤儿奉献的一切,也许他的力量有限,也许他无法帮助所有的心脏病儿童,但是,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我们。只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感谢他的奉献,感谢他做了我们远远做不到的这一切。 想起这几年的经历和感受,忍不住想起他,有人说我还在默默守候,等待。其实不是,他早已长在心里,不会时时记起,但也永远不会忘记。不会成为牵绊,但会一直陪着我。是这份信仰和理想,让我在爱的这条路上如此坚持,坚定,从未动摇,也永远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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